close

我有一種懷念,在記憶的相簿裡褪了色,昏黃但溫暖。

下午坐在餐廳兼工作室的角落,冬陽透過大玻璃窗暖暖的落在我四周,蔡琴及潘越雲的過往老歌從音響流洩在空氣裡,打開了記憶的相簿。

爺爺老愛放鄧麗君的小曲,在我有記憶以來她的小城故事及何日君再來一直在爺爺的裕隆老車裡撥放著,讓我隨著旋律在車裡小憩,手上還拿著乖乖。接下來的民歌時期,我坐在眷村附近的冰果室裡聽著蝸牛與黃驪鳥,頭上的老電風扇達達的轉著,夏蟬在室外的樹上大聲喧噪著,而我滿足地吸著我的木瓜牛奶汁。後來每當我聽到民歌時,我都會記得紗門碰撞的聲音,木屐踩在水泥地上的響聲,南腔北調的媽媽們借醬油及鹽糖的吆喝聲,桿麵的聲音,房裡打麻將洗牌的唏唰聲……

我小時候並不住在眷村,但附近被眷村環繞著,而嬸嬸常帶我回她虎尾的娘家,空軍眷村。我記得那時孩子們嬉戲的重心是眷村裡的水泥地球場,打完一場球賽,最渴望的是能有錢去福利中心買一根百吉冰棒,沒有能比在盛夏裡吃到冰棒更令人滿足的事了,我們那時是那麼地容易滿足。如果晚上能有一場露天電影,搭塊白布正反兩面都能看的那種電影那就更好了。虎尾眷村附近是甘蔗田還有隨處可見,看起來像墳堆的防空洞。打完球賽,手上拿著嬸嬸買給我的百吉冰棒,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的長長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家家傳來鍋鏟的碰撞聲和菜香。

在台中西屯的老家裡,我小時候每天最重要的事是在傍晚時分五點左右,等著聽到一個山東老士官騎著腳踏車,一路吆喝著包子饅頭,那帶著濃濃鄉音而尾音拉長的腔調煞是特別,我一定馬上手上握著銅板跑出去,為了他熱騰騰的花捲。另一項重要大事是拖著家人陪我去眷區小店,買一個熱騰騰的蔥花麵包。

六歲搬到台北後,我再也沒吃到老士官的山東花捲和眷區小店的蔥花麵包。就算吃著台北街頭買來的花捲和蔥花麵包,總覺得一點都沒有以前所吃到的好吃了。

數年前的一個午後,我迷路在台北的水泥森林裡,正試圖找出正確的路徑回到主要道路上,我突然聽到一個拖著濃濃鄉音吆喝─包~子~~饅~頭~~

一個騎著腳踏車的老人載著一個木籠,在午後的街道向我的方向行來。老人的身影與他周圍的景物有著奇異地不協調,似乎要被著窒息的建築物所壓迫。腳踏車與我擦身而過,剎那間,我回到了過去,在老家的門口等待著那熟悉的一人一車。

包~子~~饅~頭~~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不知不覺間視線模糊,被突湧而上的情緒及淚水淹沒……

2000-08-27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ev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